問世間,情是何物?《神鵰俠侶》讀後心得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這句詩詞出自元好問的〈摸魚兒‧雁邱詞〉,記錄了一雙飛雁,
偶然之下一隻為獵人所捕,逃脫的雁子且不茍活,撞地而死,
雙雁情深,一雁羽折,徒留傷心的獨雁也枉然,
雁情深切,不只人是如此,萬物也是如此。

因為這闕詞帶給我的感動,使自己決定重翻金庸小說的《神鵰俠侶》,
從中再度尋思,真正思考「情為何物?」,何以感情令人折騰?
距上次讀本書,也是國小的時候,當時不解愛情,故匆匆讀過即忘,
本次重覽,看見很多昔日未曾留意之處,也去思考很多未想過的問題。


〈雁邱詞〉在故事中出自赤鍊仙子李莫愁幾次的出場,
而這句名言也成為貫穿全書的核心主旨,《神》所探討的即為「情」,
李莫愁自己就是情場失意人,因愛人陸展元選擇的對象不是她,
使李莫愁一怒之下,不再相信真正的愛情,畢生以復仇成為她的目標,
故事之初就先看到了一個愛情悲劇,因得不到所愛,將之毀滅的憎恨,
世間情最悲慘的莫過於此,曾經的深深誓言,何以變調成復仇的悲歌?

李莫愁情場失意,走入了禁欲修行的古墓,
古墓派祖師爺林朝英也是情場失意人,但她將失意刻劃成美麗的劍鳴,
古墓派也清心寡欲而習,這樣的無欲卻是因愛欲不得所釀的創造,
李莫愁師妹小龍女也曾尋著祖師爺的遺囑而行,
小龍女因前人看破紅塵,使其心受到磨練,不觸世間情,
除了居住古墓與外界無涉外,心中不生感情,不笑也不哭,
小龍女就是這樣冷冰冰的一個人,與孫婆婆在穴墓中獨居,
然而小龍女的看淡感情不是因為情場失意,而是未曾與外界接觸,
可說她是一塊最美麗純潔的寶玉,沒有任何髒點去玷污這樣的異端,
對人情世事一切不懂的她,在楊過闖入後產生了性格的改變,
因受孫婆婆所託,必須肩負撫養楊過與教導武功的責任,
在古墓與楊過生活的歲月,她是一個嚴肅的師父,更像是長輩(姑姑),
古墓歲月雖漫長,小龍女卻因為禁欲而未發現楊過帶給自己的改變,
直到李莫愁師徒闖入古墓後,與楊過的聯手抗敵,
一場生死存亡之戰,才赫然驚覺自己與楊過的關係早已超越師徒,
所謂日久生情,就是告訴我們,
我們永遠無法知道自己是否對身邊的人有了情感上的波動與依靠,
另一個例子是武三通,他照顧了年幼的何沅君到長大,
最後也因為長年的照顧對阿沅起心動念,
我們無法說日久生情是怎樣奇妙的心理變化,
也許一個偶然的際遇會真正開啟那關鍵的鑰匙。

尹志平事件後,小龍女真正發現自己變了,
從一個守身如玉的冰冷少女,心中有了溫熱的情意在,
人終究是感情的生物,年少不嚐愛情,卻在封閉的生活被照亮後異變,
小龍女真正發現自己愛著楊過,再發現以後進入了史登堡教授所說的「激情」,
原先小龍女已對楊過有著關照與無可切割的關係在,這是「親密」,
當親密與激情相結合,進入了所謂「浪漫之愛」,
小龍女提出了一個楊過不敢置信的關係在:「做夫妻」,
這時雙方對彼此感情的不對等,造成了第一次兩人分離的插曲。

在感情的連繫上,雙方往往是不對等的,我愛你多一些、我愛妳少一點,
這樣的情況也往往出現在很多戀人身上,愛的太多使人驚慌,
楊過就是這樣的驚慌,使小龍女意識到兩人的關係變了調,
楊過基於親情開始了尋找小龍女的路程,並由此認識程英與陸無雙,
陸無雙是他既小龍女後遇上的第一個年齡接近的異性,
並從這裡開始意識到,原來男女異性戀之間存在著隱藏的感情,
這一刻起楊過才終於知道小龍女已經對他有著愛情,
而從未接觸過這些的楊過也開始發現自己不能沒有小龍女。

兩人短暫的重逢,開始享受世人稱羨的愛侶生活,
但愛情終要受到考驗,這裡受到傳統最大的考驗,就是禮教,
傳統禮儀,師徒不能結為連理,金庸這樣的設定加深了探討愛情的深度,
自以為是的愛開始受到外人指指點點時,是否它還堅固不存?

小龍女因為太愛楊過,讓她決定與其長痛不如短痛,
割下與楊過的戀情,無聲退出這場為世人垢病的感情,
但第二次在絕情谷與楊過的相遇,才發現自己永遠放不下對楊過的感情,
楊過對小龍女亦是如此,
「絕情谷」是個很奇妙的安排,在探討情的故事中,
安排這段讓人絕情的考驗,情花象徵愛情的思念之痛,
當楊過思及小龍女時,情花毒痛便發作,
情花之毒是具象化了世間情的痛苦,愛的越深傷的越痛,
當思念已至深處,得不到的愛化做利刃傷害自己,
有趣之處,最後楊過治療情花毒的方法是透過斷腸草,
是否暗示思念至深處使人斷腸呢?

下次與小龍女的分別是因為誤過,小龍女誤會楊過與郭芙的關係,
使她忍痛離開楊過,在漫無目的的生命中,尋找感情變調的始作俑者,
並於全真教抗蒙古之難中再度回到楊過懷抱,兩人完成了誓言共結連理,
感情常因誤會而改變,熱戀中的男女常容不下第三者的出現,
楊過的豁達使其傷了小龍女而不知,世間情亦如此,
一點點疑心,常使情侶爭吵不休,使原本美滿的愛情起了裂痕,
但這也是愛情之美麗,一但誤會排解,才知道信任的重要。

結為夫妻後的楊龍卻面臨生死危機,楊過的情花毒與小龍女的內傷,
即使命在旦夕,卻因真心相愛而無怨無悔的選擇在一起,
第二度上絕情谷是一個契機,是否能將兩人的性命挽回呢?
兩人的傷不同,楊過可以透過斷腸草解,小龍女卻不行,
自知命已不長的小龍女,為了楊過長久的幸福,決定縱身躍入絕情谷底,
其留言:「十六年後,在此重會。夫妻情深,勿失信約。」,
是希望營造自己尚有生機的假相,希望時間能淡化楊過的感情,
這一躍如果就此了結,讓《神》留在此一個韻味深長的伏筆該有多好,
但金庸給了結局......
個人覺得後面這段略顯多餘,是美中不足之處。

十六年後的故事以郭靖、黃蓉次女郭襄為主視角,重新看楊龍戀的後續,
很喜歡郭襄這個角色,因為其了無心機,成為可塑性高的人物,
郭襄因景仰神鵰俠,開始尋找神鵰俠這號人物,
在與神鵰俠楊過的相遇,因見識英雄的事蹟,而深深迷戀楊過,
但她對楊過的愛相當不同的是,正因為真心喜歡楊過,而選擇放手,
情願為楊過祝福,祝其早日尋得妻子,
也許當愛到了深處,早已不為自己的私欲,而是真心的祝福。

這十六年對楊過是考驗,因為對小龍女的生死無知,
使他身處黯然銷魂的世界中,行俠丈義是他的義務與使命,
找尋小龍女更是他的一生所歸處,
十六年後再上絕情谷,因等不到伊人身影也縱身躍下谷底,
終於楊、龍兩人再度相遇,為這段感情路劃下美滿的句點,
這十六年帶來很大的啟示:真愛值得等待,
這最大的考驗過去,才真正看到楊、龍間的真愛是如此存在。

以上為以主角楊過、小龍女為主視角寫下的心得,
但書中探討情的部份很多,還有諸多角色未能紀錄,
之後如果有時間,再來寫陸無雙、程英、公孫綠萼這些紅粉知己,
以及郭芙、武氏兄弟,甚至是全真教祖師爺王重陽與林朝英的感情分析。

期待會有續章,如果我還有動力寫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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